喜棘而泣

和光同尘 与时舒卷
戢鳞潜翼 思属风云

暗夜赤华(13)

章十三 真相


地牢的光线很暗,空气湿冷,散发着危险的气息。


的确危险。


这里囚禁的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以及少数犯了错的浩气同袍。那些恶徒多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,疯癫且硬气,每个人都在等待机会逃脱,然后进行疯狂的报复,比如屠杀浩气弟子或平民。


守卫不认识我,查看了我的腰牌,立刻恭敬起来。


“总判大人,绯花修罗是重犯,上头交代不能随意探视。”


“我就问她几句话,你也知道绯花修罗杀人无算,我朋友死得很惨,我问问是不是她做的。”


守卫迟疑片刻,终于舔了舔嘴唇,让到一旁。


“她在地字一号,请总判大人速去速回。”


“多谢。”我走进幽深狭长的甬道。


  


听闻恶人谷的地牢条件恶劣,恶人甚至不问缘由虐待战俘,浩气则不然。地牢虽然幽暗潮湿,但收拾得还算利落,那些犯人都是单独关押,百无聊赖地窝在灰扑扑的床褥上,对我的路过视而不见。


我悄悄打量那些人,他们大多目光沉静、举止慵懒,竟有些久离尘世、不问世事的漠然意味。


裴紫君的牢房在地牢深处,所有的光亮仅来自一扇高且小的铁窗。不过这点光亮对她而言已经没有用了,她看不见了。


我惊讶于她的眼睛缠着白布,她静默地坐在一张窄小的石床上,仿佛一尊与石床融为一体的雕像。


她仍旧穿着那套明艳的红装,与幽暗窄小的监牢形成鲜明的对比,如一朵暗夜赤华。


“可惜了,这么漂亮的女人。”我暗自惜叹。


听见我轻敲牢房的铁栏,裴紫君微微侧首,用蒙了白布的双眼“凝视”栏外。许久,她用颤抖而又克制的声音问道:“是你吗,云牧?”


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

裴紫君轻轻挪动身体,从石床上慢慢走下来,她的手脚拴着沉重的铁链,每走一步铁链便“哗啦啦”响。我猜她是想走到铁栏边触摸我,但铁链不够长,她只好止步。


她缓缓蹲下身体,双手还维持着向前触探的姿势,一缕阳光穿过高窗,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,也落在那块被泪水浸湿的白布上。


真凄美。


如果杨云牧在这里,他一定早疯了,然后不顾一切地带走她。


裴紫君没管脸上的泪水,努力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。


“云牧,对不起。我骗了你,谢谢你还来看我。”


我没说话,她等了一会,又继续道:“你恨我吧?恨我杀人,恨我骗你,我确实一直都在骗你。我要给师兄报仇,找了天璇十三很多年,去年才得到消息,他们说你、说你是他的朋友……我……”她哽咽着,似是期待我能回应。


但我不敢回应,我不是杨云牧,而是她的仇人“天璇十三”。


“我设局接近你,想骗出天璇十三的下落。但是云牧,你太好了。你那么好,对谁都好,让我有点不知所措。我师兄也是个很好的人,你很善良,很像他……我配不上你,我已经仇家满天、双手带血了。”她苍白地笑了笑,哽咽道,“仇我不报了,这么多年杀的人也足够了。我想,我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也好,你要是永远不知道我是谁,兴许还能对我有一点点想念、一点点喜欢。”


她轻轻叹气,伸手抹了抹脸。


“现在不用想这些了。”她的声音渐渐平静,“我认了。杀人偿命,也没什么了不起。只是我师兄、我师兄他……”


一听吕修仪我心里就发堵,想起她死死盯着我的眼神我就心神不宁,我逃似的离开了地牢,没再管裴紫君。


守卫见了我也不敢多言,应是我的脸色很差。


  


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地牢走回来的,路上我无数次回想起裴紫君的话,她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。


倘若我当初没杀吕修仪,她一定不会是这样。她很可能与杨云牧在另一个时间、另一个地方,以另一种方式相遇。


那么他们就不会是现在的结局。


还有田湘,现在也许已经跟吕修仪在一起了。


我突然有点后悔。


后悔杀了吕修仪,也后悔生擒裴紫君。


我很难受,忽然很讨厌自己。


  


我去找端木隐辞行,二人大眼瞪小眼,无外乎说些客套话。反正他不待见我,我也烦他,最好永远都别再看见他。


“打算去哪啊?”他问我。


“先回万花,之后再说。”


端木隐对我一笑,笑得僵硬,一看就不是真心的。


“挺好,你也好几年没回师门了。”


“我说端木隐,这么多年我一直有句话想告诉你。”


“你讲。”


“老子烦透你了!”


“一样。”端木隐收了笑容,面无表情。


“哼!”我翻了个白眼,扭头要走,忽然想起裴紫君,于是问他,“你把裴紫君弄瞎了?”


“有问题吗?”


“可惜了。”


“不可惜,她可真是吕修仪的亲师妹,她不瞎,牢房就被她拆光了。”


  


然而我到底没有如期离开浩气盟,不仅如此,还领了个棘手的任务——看着杨云牧。


杨云牧不知从哪得来消息,裴紫君双目失明了,他也疯了。我是在他去劫狱的路上把他捉回来的,免不了跟他打一架,两败俱伤、灰头土脸。


现在,他被灌了药暂时没了内力,受气包一样坐在屋里。


“杨左使。”我长叹一口气,“你何必呢?你当那些守卫是死的?天璇坛情报官,赏善左使,这头衔好几个人盯着呢,想把你弄下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。人情世故你比我懂,你怎么这么糊涂啊?绯花修罗是什么人,你一个人冲进去能救她?”


“加上你,就是两个人。”


杨云牧目视前方,面无表情。


我被他气笑了,咬着牙对他说:“行,杨云牧,我也不用走了,我就在这儿看着你,省得你犯傻。”


“我要弹琴。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我要弹琴,没力气走,帮我把琴拿过来。”


我取过他的洛神清音,他试了试弦,开始弹奏。


这让我有些诧异。他脸上挂着彩,却一改之前的受气模样,气定神闲地弹着琴,琴声柔缓平和,没有半分杀意。


长歌门下都是什么怪物?


我一面困惑,一面在琴声中渐渐安静下来。琴音逐渐抚平我焦虑的内心,一股暖流开始在我体内缓缓游走。


等我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。


杨云牧安的什么好心?他弹的正是那首我听不得的《高山流水》。我头疼欲裂、双目昏花,我忍痛大叫着让他停下来,他却越弹越起劲。


我头疼到出现幻觉。


青岩,万花谷,那些看不清的同门的面孔逐渐清晰,往事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划过,我看到了裴紫君,看到了龙钰,也看到了唐捷。


他们喊我“师兄”,喊我“修仪”。


  


“修仪!”


屋外下着雨,年轻的唐捷翻窗进了我的房间,一身雨水与寒气。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,一把拽起正在看机甲图谱的我。


“阿捷!我的书被你弄湿了!”


“别管什么书了!浩气要抓你,你赶紧走。”


我被唐捷一路拽着,脑子有点懵,“阿捷,我又没杀过人,浩气抓我做什么?”


“来不及说,后门有辆马车,你上车自会有人告诉你。”


“哎我的笔、我的书——”我转身要走,却被唐捷一把抓住往回拖。


“瓜娃子还书咧!哎哟不瓜不瓜,小祖宗快点吧你!”


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

“唐左使,你打算做什么呀?”


唐捷松了我的手,摸出千机匣,认命似的看着雨幕,嘴里小声嘟囔着,“来不及了修仪,我在这守着,你能走多远走多远吧。”


【未完待续】

抱歉啊最近生病了所以一直没更qwq

以及,其实也很明显了裴行骏就是吕修仪qwq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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